第五一五章 俭以养德-《官居一品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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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哲支吾一阵,实在不好意思骗沈默,便道:“我下午还有补习课,得赶过去了。”
“什么补习课”沈默问道。
“实不相瞒,”李哲面露尴尬道:“这次来京里,便已经囊中羞涩了,又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,不找点活儿干,非得全饿死不可•••只好重操旧业,给人进行考前辅导。”
“今年又是大比之年,”沈默笑道:“想必收入不错吧?”
“差,太差了。”李哲却大摇其头道:“京城这里竞争太激烈了,说出来大人可能觉得荒谬••现在京城的辅导业,全被翰林院、国子监、詹事府这些地方的官员包围了,他们清一水的进士出生,还有不少翰林。庶吉士,我这个小小的举人,哪能入得了北京人的法眼?”沈默闻言道:“你说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二,不知如何安慰李哲,只好道:”放心吧,是金子总要放光的,等这次秋闱过后,宏普兄就该名噪京城了。“
”承大人吉言了。“李哲挤出一丝笑容,便拱手道:”在下告辞了,咱们后会有期。“
沈默却笑眯眯道:”唉,久闻宏普兄授课别具一格,反正下午无事,我就跟你去听听吧。“
李哲苦笑一声道:”不过是些陈词滥调,有什么好听的?“
”国子监不就是教这些‘陈词滥调’吗?“沈默坚持道:”你就当是领导审查吧。“国子监司业,管的就是教学这一块,李博士自然无话可说了。
李哲带着沈默出了正阳门,到了北京外城••无论过程如何曲折,在严阁老的主持下,北京外城墙已经彻底修好,京城的中轴线也由正阳门延伸至永定门,北距钟楼长达十六里,使原先就人烟稠密的正阳门外,就更加兴旺起来了。
事实上,因为内城房价物价越来越贵,许多贫民都将原来的房子租出去或卖出去,自己搬到外城来居住•••加上外地进京讨生活的,甚至低级的京官,但就人口数量而言,外城已经超过了内城。
沈默跟着李哲一路走来,之间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,大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,比起当年他第一次进京的时候,外城显得正规了许多,显然那道城墙安定人心的作用,要远超其实际的防守意义。
跟着李哲从大街上拐过几条胡同,便到了设在一户人家院里的私塾中。到了地头一看,李哲显然是太谦虚了,满满一屋子学生都在那翘首以盼,显然生意还是蛮好的。
李哲也是意外,道:”怎么这么多人?“
便有学生道:”他们是我们学里的同窗,听说先生能押中试题,又特能侃,所以都想来跟着听听。“北方人就是实在,也不知道说的委婉点。
李哲呵呵一笑道:”那就听吧。”再看沈默时,见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最后一排,看来真是要像模像样的听课了,只好不再管他,清清嗓子开始上课了。
一开始的时候,他还记着有沈默听课,还一直收着讲,只是讲一些考点,以及今年的命题趋势之类,虽然专业,却很枯燥,让沈默有种回到当年参加考研辅导班的感觉,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。
但讲了小半时辰,李哲渐渐进入了状态,早忘了沈默是哪根葱。言语间开始恣意激扬起来。下面有个信赖的生员问他:“我们先生说,学问一道,考的全是苦功夫、死功夫,来不得半点侥幸,李先生这样取巧真的有用吗?”
“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孩子。”李哲其实跟沈默差不多大,比在座的一半生员都要小,此刻却老气横秋的教训那明显大不少的生员道:“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傻•••对了,你考中秀才年庚多少?”
“三十有二•••”那生员有些脸红道,这个年纪对生员来说,确实有些超龄了。
“那太巧了。”李哲促狭的笑道:“我正好是你的一半。”那生员脸更红了,低下头听李哲继续道:“不是我自夸,当年本人小时候,也是有神童之名的,又还算用功,文章写得人见人夸,所以才十六岁就中了秀才。”说着叹口气道:“但之后不知道怎么了,我的文章就是入不了考官的法眼,连续两次秋闱都落了榜。”
这屋子里在座的,得有一半有过秋闱落榜的经历,闻言心有戚戚,均觉得感同身受,便听李老师感情真挚道:“为此我也曾苦闷过、彷徨过••而且连考几次失败后,我感觉越发没了心得,天天头悬梁,锥刺股,琢磨老琢磨去,也学不出个所以然,甚至一度准备放弃了。”
众生员已经完全建立起了同情心,几乎齐声问道:“后来呢,后来怎么考中的?”
“后来呀,后来我就顿悟了。”李哲把垂到胸前的皂条潦到脑后,一脸得意的笑道;“当时我就想,反正好好写文章也没人赏识,再说那些有眼无珠的考官,也不可能看尽天下文章,如果我要是把命题的规律摸清楚,猜到考官都会出什么题,再找些前人范文背一背,不就万事大吉了?”
“后来呢?”大家一起问道。“后来我就在海边背了整整一年的范文,将五百篇文章背了下来。”李哲道:“然后去参加乡试,拿到考题一看,押中了!这道题是我背过的,于是乎,细细研墨,慢慢提笔,优哉游哉的写下来,大热天一滴汗都没出。然后等放榜那天,果然高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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